她和他邂逅在一家超市门口。
* D" v, g$ Q; S 那天是周末,她买了大堆东西,拎了整整五大袋,看起来很沉很吃力。 : H- x0 I" r1 b2 q
下台阶的时候,她不小心掉了一只袋子,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,有水果、罐头还有盒装牛奶。
6 ~$ z- J q& Y. u @( t& N 超市门口人来人往,可每个人都只是看看她,漠然地从她身边走过。 2 ^/ Q0 H. R9 D( k& |( x
她微蹙着眉,俯身去捡掉了的东西。
5 A. `* B9 m& @" S2 c* a: R 这时,一个男人帮她捡起滚得最远的几只水果,递了过来,小姐,你的水果。他的脸正对着暖暖的阳光,镀了一层金黄色。那张脸轮廓分明,眼睛微眯着,笑容很柔和。 0 Y5 B4 m2 C: ^2 N" G$ L ~
她从他手中接过水果,触到了他的手指,温和的。她的心不由地一紧,目光跟着游离。
( K9 V0 A9 h$ Z3 s 她轻声说了声“谢谢”,起身要走,心不知为什么,有点儿慌。 5 m/ U0 Z y* B
看你那么多东西,还是我帮你拎吧?他很大方地伸出手。
! R' O5 _6 \; e t9 v/ l) B3 d 不——不用。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说话很轻,还有点结巴。
2 p: o( J8 K, H1 D5 L% H! ] 他微笑着,自作主张地夺下她手中的袋子,说,走吧,我送你回去。
2 S& R/ w$ }9 g2 R7 w3 B 她想拒绝,却没说出来。她跟着他,傻傻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。
* J- t" _4 {7 _7 p5 o/ K3 ?) O 他打开一辆黑色奥迪的后厢,把东西放进去。然后打开副驾驶座的门,倚着车门,向她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。脸上的笑容不变,还是那样令人不能抗拒。 ( X4 o' ?" E, u# _) G9 s5 L4 a
坐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车里,她觉得有点像做梦。她本不是一个如此随便的女子。
' @5 n! A8 t9 W7 p- g/ W 他上车问了句“你住哪”,她说“和平街”,然后他就很专心地握着方向盘,不和她调侃。他看起来不轻浮。 ( j. t' \5 \; l7 o
她用眼风扫了一眼身边的男人。他的侧面很像周润发,突出的眉骨,隐隐透着不羁。她的心又不由地一紧。她想起许多年前看《上海滩》,她最迷恋的,就是许文强。
! g: l0 ^# x# H9 d; L 一路几乎无语,直到和平街。
8 V: U8 R* G2 f' K/ k 她说,我到了。他把车子停在路边,帮她从后厢里取出东西。然后又钻进车子,向她挥了挥手,开车走了。 # e2 W2 p2 W' g- a8 I5 z! F
她望着离去的车子,透过车玻璃,看到一个模糊的男人的背影。
) \( v2 {( p4 S+ H- C! B 她吁了口气,有些留恋,又有些失望。
0 m/ D# i* [9 F7 p" q
9 a7 d- {9 I# F9 | 她是一家电台的音乐DJ.柔美流畅的声线,像一块质地上乘的绸缎。 9 q% a" v" }3 Q5 G! b6 H
她的节目收听率极高,热线电话总把接线生忙得手忙脚乱、叫苦连天。 ' w I/ d- y# c u! O
有许多女孩子打进电话,借着夜的黑给自己勇气,为喜欢的男孩点歌诉衷肠。那些女孩的声音细柔温情,提起心上人,语气变得羞涩,又难掩一丝喜悦。
* e K! R) |7 j! K$ V6 H p- W 以前,她就听着她们幸福的声音,然后轻柔地回答她们的问题,然后,播放她们点的歌。
7 _ r: M5 |: G2 y 那些女孩的幸福、心事与她无关。她,只是在工作。 , l5 J% _. [) D* d
可遇到他后,她觉得自己变得敏感起来。听着那些女孩说一席情话,她觉得自己的脸烧烧的,心跳快快的,那些话就像从自己嘴里跳出来,让她好一阵回不过神。 8 e. U H7 F% I3 n+ S1 B
她时常在和听众一起听歌的时候,沦陷在缠绵的音乐之中。
; d$ s; g' w9 E7 X; |0 J- ] E 她的脑子里清晰地浮现出那个温暖的午后。他微笑着,递过几只水果,对她说,小姐,你的水果。他的脸上镀了一层阳光的颜色,眼睛微眯着,笑容很柔和。
3 Y0 r$ u$ o) s4 Y6 ?. w 好几个周末,她其实根本不缺什么,可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坐公车去那家超市。有时她什么都没买,在诺大的超市里逛了一大圈,然后就两手空空地出来了。 ( ?: U R( N O3 p" c# d
她时常注意停在超市门口的车子,看看有没有黑色的奥迪,看看从黑色奥迪里走出来的人会是谁。 ! Z, D. G7 Z h7 [6 N
3 e8 N1 ^+ w2 \/ }9 S+ s# l# v 那是她遇到他后第五次去超市。她买了个和露雪冰淇淋,坐在超市门口的台阶上,一边吃,一边瞟着进进出出的人群。
; C8 @2 t1 a6 C4 [3 ]" j 忽然,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。谈不上熟悉,却似有一股魔力,吸引着她。
6 |( q Z4 Z3 ~. P; u 她抬了一下手,想叫住他。可她发不出声音。 # n7 i, J3 H4 w5 S, g0 S5 q
她那一抬手,像是小仙女的魔术棒,竟一下点住了那个男人。
. N+ p2 u# l& s, l 他停下脚步,稍一迟疑,然后转过了身。
2 F1 O1 P7 M( n2 z. y: D9 O 四目交错的刹那,让她有一种前世今生的错觉。她觉得他,是她前世丢失的一块琥珀,凝聚着瞬间的永恒。 - S8 Q8 z6 C8 U* M8 y5 W2 `7 E
他微笑着向她走来。
' v5 i/ T& |" K$ d7 E; u 她终于看清了他,并不出色的五官,组合成一张清秀干净的脸。
( ^; O1 M9 B0 `5 u 怎么是你?坐在这儿干什么?他很好奇地问。 " k" o: T$ k* y
没——没干什么,晒太阳啊。她的脸红扑扑的,不知道真是太阳晒的,还是别的原因。 6 A- b4 A! P8 R$ ^. p9 k% k
坐在这儿晒太阳?你可真是悠闲。
! W. _) z) x' A- h9 @# {/ W, B' Z% Y+ M 是啊,要不你也来坐坐?她侧过头拍了拍身边的台阶。笑。 6 [5 O/ c% [7 O, _
他牵起她的手,走,我带你去郊外晒太阳。
# ?3 d! K$ [0 h, a. B/ N% p+ j 她被他塞进他的黑色奥迪,不再像第一次那么紧张生分。
; s1 ?& m) S5 K S7 U$ Z 他也不似第一次那般沉默不语。她发现他,幽默诙谐,字字珠玑。
7 I( H- h. C' I, U 她注意到了他握方向盘的手。干净,细长。她有一种想要抚摸的冲动。
. }( l" e* Y* f2 T* H5 t1 ?# D 突然,他腾出一只手,握住了她柔柔弱弱的小手。她陡然觉得自己的心少跳了好几下。 7 {2 y/ D9 _7 ?" \
2 B1 G) h, s: c! d- E2 J( }
郊外的春天,满眼都是苍翠的绿。一片金黄的油菜花,在绿的衬托下,流光溢彩。
! h% s6 [/ }5 d 就在那一片金色的花海中,他抱着她,吻住了她。
9 i- \2 w. [9 {! `& {+ F0 c6 _ 他那炽烈狂热的吻,让她几乎窒息。 + z3 `$ f, P; a8 f5 L$ i7 ^
坐在泥土气息扑鼻的田坎上,她问他,你——该是成家了吧?
# d6 q2 j( D b" T8 U; b8 q. H 他没有看她,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,点了点头,说了声对不起。
" t5 v1 W0 ^0 O3 g" v; q; V. x9 f 她很释然地轻轻笑起来。不用说什么对不起,我早猜到。
, \8 E8 h3 }* o; I) @5 c1 p 他扭过头来看她。娇翘的鼻梁,长睫毛下的眼睛,即使是侧面,都能看得到那清澄的眸光。一副薄薄的唇,带着我见犹怜的楚楚笑靥。
& h1 d/ ~ c* a' C1 d+ j% k 这真的是个难以抗拒的女子。他确信,他爱上了她。
2 q# E0 q! _4 u% B. D, a/ F 他轻轻拥过她的肩,嗅着她好闻的发香,喃喃而语,给我时间。 * |, U) Q* ~3 D6 H( w) X8 N
她用手心盖在他的手背上。不用,其实这样很好。
, A* F" b$ D* F* D8 K, a ! n& t* C) ?% j! M1 W/ |) }
他们开始有了约会。在一起的时候,他快乐,她幸福。
& x% \& P$ f* O T% j/ E0 Z; ] 可她一个人呆在自己10平米的小屋里,就会想他。她觉得到处都是他的影子和气息。 $ w8 n U7 Y& b
实在想得不行的时候,她就抱着自己的膝盖悄悄落泪。 g5 k+ i" u$ e2 o2 z4 J% x
她也问自己,这样真的很好吗?我真的满足吗?真的不想和他一生厮守吗?
* v2 ?3 q% t" z1 n, s 他回到家,越发对身边的女人不满意起来。妆化得没品位,衣服穿得掉身价。就连他一直满意的她的床第之事,也被他横挑鼻子竖挑眼。 & r4 ]0 T8 Q2 B
女人的直觉往往很正确。那个女人盯着他的眼睛,问他,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? 0 |5 G6 {) m* p+ I9 d
她的目光如炬。他的心一凛,终于,孤注一掷地点了点头。像是下了万分勇气。
& y/ F1 Q! p. Q! C2 _4 Q 女人的反映出奇的平静。垂下头,说了句,哪天想走就走吧。转过身,留给他一个不会泄露心情的背影。
, {2 @4 n$ h z, v5 q- r 3 _$ a8 N$ E+ t# d w- @% w" s ^8 x. h
那是一个下雨天的晚上,她在电台里做直播节目。 7 m p7 t; v S; O
热线电话接踵不断。哗哗的雨声,给了人们倾诉的渴望。
5 l, I7 B) k) Y+ l# {) G 接线生切进一个电话,是一个男人的声音。 7 d1 n. w% L T/ f) {* t
她和往常一样柔声细语地问候。
! w: T; L: z/ c+ Q: y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,除了隐隐的杂音外,似乎还能听得到呼吸声,一个男人沉闷的呼吸声。
4 A' r" T$ ]: [6 ` 她耐心地又问了一句。 5 W" }9 ?0 v& E1 x
男人终于说话了,直截了当。我爱上了一个女孩,非常的爱。可是我有家。我真的很痛苦。 / {& v4 f% n6 K d8 |
她的心突然打了个寒噤。是他?是他?!这声音明明是他! $ x" H* v' X+ F# g) y$ Q
她惊地话也说不出来。
' V+ n( l' U2 A7 t" h, L 男人继续说,我想放弃家而选择她。我知道这很自私。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? & ?8 v, f6 q v% v' x$ K& |: h3 Z
她想起了自己此刻的身份,不得不说话。你爱她,愿意为她放弃家庭。那她,也一样爱你吗?
3 g! @$ G+ r# ]7 N5 Y 她爱不爱我无所谓,我只要知道,我爱她。 ! W; M i4 V0 I6 k& n) B
她的眼泪似窗外的雨,汩汩流淌。她几乎泣不成声。她明白这样的对话不能再继续下去了。
+ {: N% w/ ^0 b+ h3 Y 忍了眼里的泪和心里的痛,她说,让我们一起为你的她点一首歌吧? 8 S7 t/ D9 a+ H: l( v6 U: J6 e
他接过话茬,轻言,谢谢,不用了。有一天,我会亲自为她唱一首歌。
& @7 t1 D& N; I/ R# F! j 他挂了电话。
- p G7 D9 [( M. T: Z. z& g 她似凝固了一般。节目出现一大段空白,一如她突然断电的思想。
% l; P |1 R2 I R
! X/ O! S$ E7 g0 ~ 她知道他用自己的方式向她表白。
: n H- k, L! e/ E, `8 h 可他什么也不说,她也就没有问起。 6 \( l d7 B4 s x4 s/ i
约会慢慢减少。她总是有意地拒绝,尽管她的心很痛。 " S6 g L$ m& A9 b ~6 h
他看她的眼神变得让人难以捉摸。忧郁中,似又隐藏着一股强大的火光。
( G n6 C2 q8 X0 J' [* ^ 接着,他消失了。一个月,几乎没有任何消息。
# E' ?$ D9 V0 {. r. w+ ]1 U0 s 她想,该结束了,是该结束了。他的选择是对的。 % U5 [& q9 i3 w7 y i# l4 h
她微微一笑,不小心笑出了眼泪。
: X) U/ u. C( D" t5 w/ G
; I/ I% T0 ?. z$ O H+ q" W 不料,一个月后的一个周末,他又出现了,拿着玫瑰在电台门口等她下班。 * G% F: @$ q! U {3 [/ ?% l
她见他的那一刹,就已经明白了一些事。
& A% f" w [; E& X# M" V; K/ Y 他说自己自由了。她没有任何意外。因她已然猜到了。 ! [+ m) V/ n* v4 R; o
他看着她那张过于平静的脸,紧张地问,你不开心吗? & C9 w0 j& }) Z4 J* G
她摇了摇头。抬起头的时候,微笑着,眼里有泪。
I' i1 T5 @* g1 J8 r 不,我很感动。
) m7 v% |; t9 q: t; G 她没有说谎,她确实为他深深感动。她听得很多,玩火的男人不少,可真正愿意自焚的男人,却不多。 , k, }/ m9 a3 J( c" i* r$ s6 L
她的感动,让他觉得,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。 + |4 \# J. e$ |0 w8 V
只是他不知道,她不仅仅是感动。她还有不安,有担忧,有恐慌。她不知道这个一直期盼的结局真正来临的时候,到底是该喜还是忧。 ' i; u Y8 y* l5 [ [! J( u
s$ S9 N; U6 x8 k6 j" P, \8 F
他们最终结婚了。在彼此认识九个月零六天后。 # W0 i! I8 B0 Q+ t) R' L
他们的朋友都很宽容,说他俩郎才女貌,天造地设。
2 c! l3 K3 u5 J- S2 ] 婚后的幸福感觉扑天盖地而来。她开始沉浸甜蜜之中,滤去了最初的不安与担忧。
; {; x; j/ ~$ Q# V t( X! v( `% ` 他对她体贴入微,几乎惟命是从。
( S z |8 v( j! }0 ~( { 她是他手心的宝,是他胸口的朱砂痣。 " U5 p! d/ X: s D
他喜欢和朋友们瞎侃。喜欢打牌消遣时间。喜欢去迪厅体验疯狂。 + o+ o; S6 Z. y k+ y) b
她觉得他人缘特别好,有很多朋友。她跟着他扎在他的朋友堆里,天马行空,玩乐不羁。 D# n* l; x0 B! F
, {9 w: i- Y) e/ M: [8 m/ W 渐渐地,她觉得人有点儿累,觉得家里有点儿吵。 , M" b# A% D' Y4 Q0 a
她天性喜欢安静。喜欢静静地看书,静静地写字。
' ~* O( a" E& y; q# p 热闹对她来说,只是生活的点缀,而现在,热闹成了主流,她突然特别想要安静。 ! a- X( Z" v5 o2 T0 N0 s2 t9 h) P
她开始和到他们家来的朋友只打个招呼、泡杯茶就钻进自己的小屋。她不再参与他们的活动。她也时不时地找借口拒绝去那些喧哗的地方浪费时间。
& p+ V) e- j, k+ E F" k 接着,她对来家里的朋友,连打招呼、泡杯茶都免了。听着客厅里的喧闹声,她捧着头,蹙着眉,心里感觉很烦。 4 d: d$ M, }0 p1 V
再接着,她对他说,你就不能改变一下吗?一天到晚这么玩闹,有什么意义?他反唇相讥,你就不能改变?你这么清高这么孤傲地不理人,知不知道我很没面子。 - o9 I) K b8 N& ]6 R" l
他们经常因为热闹与安静而彼此不愉快。最初是小吵,后来,声音越来越大,最后,恶语相向。
1 @8 {" T# d! J7 `3 W- G F( w$ A 她觉得他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爱她了。她还觉得他的生活习惯也不太好,袜子总是穿得很臭才换,东西老是丢三拉四,刚拖过的地板,他穿一双满是污泥的鞋子也会一脚踩进去。她甚至觉得他软弱而没有主见,对生活根本没有什么目标。 2 c1 t2 ]9 Q" _+ c0 k7 M2 ]
他也一样。觉得那个在超市门口的可爱纯真的女子不见了。她的温柔,她的感情,已渐渐降下温来。他觉得她傲慢,目中无人。他甚至觉得,原本觉得她像天使般的脸,其实和已经离去的那个女人,也没多大区别。
( ]# [9 T: I) b0 E5 ?5 I 他们的爱,变得像例行公事。缠绵、激情、疯狂,像掉漆的朱门,面目全非。
^6 c( Z$ \8 ?+ X7 M, _ 他们彼此心中的刺痛在扩大,渐渐扩大成一片迷惘、怆恻的情绪。 * I( r3 w% L. }0 J0 C; J
很多时候,他们沉默不语,只留一个孤冷的背影给对方。 0 S; c( g$ F) |! _( \% a+ X9 R( Y
! g+ a: [+ \; F9 R
时间,走得就像一阵疾风,转眼到了第二年的秋天。
. W& s7 A' g2 v 气温骤降,漫天秋风瑟瑟,落叶纷飞。激情,浪漫,美丽,都是黄叶,纷纷而落。 ! ]. a* Z3 {2 ^+ |9 s- O4 a/ l
她时常流泪,泪水像秋天的雨一样冰凉。他总是摇头,且留声声叹息在心头。
/ L! C t" H( u5 b# [- o 也许,世间爱情,无非就是如此吧。
` o/ [! D! n! u) a
; R/ O$ _" t v8 N; c, {- [2 {. g: _1 p
4 F( D9 r$ B* B( c# B/ \6 N. |